一
“无性婚姻”四个字,是谢老师用粉笔写在教室黑板角落的。那天放学后,全班像被沸油浇过的蚂蚁窝,嗡嗡地议论。十七岁的林一禾把脸埋进精致的手绢里,手绢的面料是母亲从上海下拨的进口纱,薄得能透出掌纹。她眨眨眼,把晦气连同泪水一起按进纤维深处。
没人知道,那四个字像流星雨砸进她的夜空——父母的婚姻,正是这样的标本:同桌吃饭,同床异梦,性被礼貌地封存,像博物馆橱窗里的青铜器,高尚却冰冷。
二
林一禾决定做点什么。课余,她调集了所有能接近真相的资料:心理学期刊、婚姻辅导手册,甚至偷偷扫描了父亲锁在书柜里的《人类性学史》。她把数据抄在活页纸上,像编纂史册的史官,执拗地想为父母的无性婚姻找到一条出路。
母亲却在这时病了。医院的走廊白得晃眼,像一块被漂洗过度的面料。母亲躺在病床上,手背青紫,仍攥着那块旧手绢——林一禾出生那年,父亲在产房门口递给她的。手绢角上绣着两粒并蒂莲,如今线头松散,像一段即将脱扣的回忆。
三
父亲来得越来越晚。护士说,他在走廊尽头抽烟,烟头像暗红的星。林一禾走过去,听见他对着手机低吼:“资金还没下拨?再拖,项目就黄了!”那声音嘶哑,带着不良情绪的锈味。
她忽然意识到,父亲的“高尚”外壳下,藏着莫大的恐惧:公司资金链断裂,婚姻里的性被挤到最角落,像被拍卖行遗忘的次品。
四
母亲出院那天,下起了初冬第一场雪。林一禾把父母叫到客厅,桌上摊着她的“研究成果”:曲线图、案例、高亮标注的“重启亲密十步法”。她嗓子发紧,却努力让声音像温水一样接近他们的耳朵:“我想和你们谈谈婚姻里的性,不是羞耻,是伤口。”
父亲的手指在手绢上摩挲,那面料曾被母亲的眼泪浸得半湿。他忽然开口,像把憋了十年的话一次性沸出来:“我怕自己失败,怕连做丈夫的资格都没有。”
母亲的眼泪砸在手绢的并蒂莲上,洇成更深的颜色。她握住父亲的手,第一次用成年人的语气说:“我们重新学,好不好?”
五
春天来时,林一禾在阳台种下一盆薄荷。晚自习回家,她常看见父母并肩坐在沙发上看老电影,父亲的手放在母亲腰后,像初学跳舞的少年,笨拙却认真。他们没再提“无性婚姻”四个字,但客厅的灯光比以前亮了一度。
高考前夜,林一禾在日记里写:
“如果我的青春必须留下什么,我希望它像那块手绢——即使被眼泪、烟灰、药渍反复浸染,依然能在阳光下透出经纬分明的纹理。婚姻不是史册里的定论,而是两个人不断调集的温柔。”
六
多年后,林一禾成为一名婚姻咨询师。她的办公室里挂着一块旧手绢,装在防紫外线的框里。来访者问:“这是艺术品?”她眨眨眼,笑:“不,这是药引子。”
窗外,初夏的夜空划过真正的流星雨。她想起十七岁那间教室,粉笔灰在光束里漂浮,像无数尚未落地的愿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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