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槐与青稞的婚姻,像这些青稞,看似饱满,实则干瘪——一场无性婚姻。结婚第五年,他们连争执都懒得抬高声调,只把日子分管成两截:沈槐管防盗窗与水电,青稞管冰箱里的青稞酒与药箱。他们像两条平行铁轨,彼此看得见,却从不相交。
沈家祖宅在城西,槐荫匝地,据说那棵老槐是曾祖亲手栽,如今把整座院子罩得荒芜。三年前,沈槐的爷爷去世,留下一句“家产给长孙”便咽了气。大伯、二叔、姑姑连夜赶回,算盘打得噼啪响,把老宅、田地、存折全摊在八仙桌上。沈槐站在槐树下,一手插兜,一手捏着那张薄薄的遗嘱,只说了一句:“我只要老宅。”亲戚们愣住,旋即笑他傻——老宅最破,墙皮剥落,夜里老鼠沿着防盗网跑步,价值最低。沈槐却想,只要守住这棵槐,守住童年爬树时闻到的青涩气味,就足够。
分家未果,亲戚们暂退。可沈槐心里清楚,真正的战场不在遗产,而在他与青稞之间。他们的无性婚姻像一张拉满的弓,弦随时会断,却迟迟找不到放箭的实处。夜里,沈槐躺在左侧,青稞躺在右侧,中间隔一条被体温烘出的真空。偶尔,她伸手想感知他的温度,指尖却只碰到冰凉的床单。沈槐假装翻身,把背留给她,像留给她一整片夜。
青稞在镇卫生院做护士,见过太多身体与病痛,便对“性”生出一种职业化的冷淡。她以为婚姻里最重要的不是性,而是彼此呼吸的频率是否一致。可频率越来越慢,慢到像被冰封。她试过在晚餐后说:“我们谈谈。”沈槐却端起碗,走进厨房,水龙头哗哗冲掉未竟的话题。青稞盯着他的背影,忽然觉得那背影像老宅的防盗铁门,锈迹斑斑,却固若金汤。
直到那个暴雨夜,老宅的东墙被闪电劈出一道裂缝。雨水灌进来,浸湿了曾祖父留下的檀木箱。沈槐连夜赶回,青稞也跟去。他们打着手电,把箱里的东西一件件往外搬:发黄的房契、缺角的铜镜、一包青稞种子,还有一本日记。日记最后一页写着:“若子孙嫌老宅荒芜,可卖,但须留一捧土与一捧槐叶,埋在灶膛下,保血脉不散。”沈槐读到这句,喉头滚动,像咽下一把碎冰。青稞蹲在他身旁,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到日记上,晕开墨迹。那一刻,她第一次听见他声调发抖:“我守的,不止是家产,也是……”他没说完,她却懂了。
裂缝太大,单凭沈槐一人无法修补。青稞回镇里请来施工队,自己则留在老宅,把厨房收拾出来,煮青稞酒驱寒。夜里,他们并肩坐在门槛,看工人支起临时灯,白光把雨丝切成银线。青稞忽然说:“你知道吗?我爷爷当年也想要这棵槐,但我爸嫌它挡阳光,砍了。后来我爸中风,半身不遂,总念叨那棵树。”沈槐转头,第一次认真看她,发现她眼角的细纹像槐叶脉络。他伸手,覆在她手背上,掌心滚烫。那一瞬,无性婚姻的冰壳被悄然掀起一道缝,露出里面尚未死去的火。
三天后,墙补好,雨停。亲戚们听说老宅没塌,又跑来,嚷嚷着要重新分家。沈槐却关上大门,在槐树下摆桌,请他们喝青稞酒。酒过三巡,他举杯,声音不高,却足够让所有人听见:“老宅我留定了。谁再闹,我就把这树砍了,把根挖出来,一起烧了。”众人面面相觑,想起遗嘱里那句“长孙守宅”,终是散去。
夜深,青稞在灶膛里埋下一捧土与一捧槐叶。沈槐蹲在她身旁,火光映得两人脸颊发红。青稞轻声问:“以后,咱们怎么办?”沈槐握住她的手,像握住一把钥匙:“先修修屋顶,再修修……我们。”青稞笑了,那笑像青稞酒初入口的辛辣,后味却是甜。
老宅不再荒芜,他们的婚姻也长出细芽。无性婚姻的标签仍在,可他们学会在深夜并肩听槐叶沙沙,像听一首慢歌;学会在清晨为对方留一盏温热的粥;学会用眼神而非身体,感知对方的心跳。性不再是唯一通道,通往彼此的,还有比性更深、更慢的东西。
来年,槐花开得比往年都盛,风一掠过,雪一样的花瓣落满院子。青稞把花瓣扫起,泡成槐花茶。沈槐喝一口,舌尖微涩,却回甘良久。他忽然明白,婚姻不是防盗网,而是两棵并肩的树,根在暗处纠缠,枝在明处交错,风来一起摇,雨来一起湿。无性也好,有性也罢,只要肯把根埋到实处,就没有什么不堪设想的未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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