婚姻第三年的春末,常安把那张纸条贴在了冰箱门上:
“今晚九点,陡坡口,租来的旧面包车,工钱一次五百,不来就永远别来。”
纸条是她用山寨口红写的,颜色像干涸的血。
常安与沈放的婚姻,早已是无性婚姻。不是因为没有性,而是因为性里只剩失望。最初的热烈在日复一日的账单、油烟与相互指责中推移,像被烈日晒裂的河床,只剩下一道道疼得发白的缝。他们不再触碰彼此,连吵架都懒得抬高分贝。
沈放下班回来,看到纸条,第一反应是恶意:她又想玩什么花招?可他终究出了门。面包车停在陡坡口,车灯昏黄,像一盏将死未死的灯。车门拉开,常安坐在后排,怀里抱着一只人造革包。
“上车。”她说。
沈放犹豫。陡坡下是废弃的采石场,石头滚落的声音像远古巨兽的心跳。他还是坐了进去。
“我租了这辆车,也租了两个小时的你。”常安把五百块拍在仪表盘上,“工钱先付,免得你说我欠你。”
沈放苦笑:“我们之间只剩算账了?”
“不然呢?”常安反问,“你上次碰我是什么时候?我上次不失望又是什么时候?”
车子启动,沿着陡坡往下冲。司机是个戴鸭舌帽的年轻人,一句话也不说,像被程序设定好的机器。沈放想,这大概就是“义气”最荒诞的演绎——陌生人收钱,带他们驶向未知。
半小时后,车停在采石场深处。四周堆满碎石,月光把影子拉得老长。常安下车,从人造革包里掏出一沓旧照片,全是他们恋爱时的合影。她点燃打火机,火苗舔上相纸,照片卷曲、变黑,像被时间反噬的蝴蝶。
“烧完这些,我们就回去。”常安的声音在风里发抖,“回去以后,要么离婚,要么重新开始。无性婚姻也好,吵到天亮也好,总得有个了断。”
沈放蹲下来,帮她把最后一张烧完。灰烬落在碎石上,像一场微型黑雪。
“难事不是离婚,”沈放说,“难事是承认我们都怕孤独,却又把对方变成孤独的帮凶。”
常安抬头看他,眼里第一次没有嘲讽:“那你怕吗?”
“怕。”沈放承认,“但更怕明天醒来,还是今天这副鬼样子。”
司机在远处抽烟,烟头一明一暗,像计时器。常安忽然笑了:“其实我也租了他——租他当我们最后的见证。待会儿他送我们回去,不收返程工钱,算我欠他人情。”
沈放握住她的手,掌心粗粝,却久违地温暖。
回程的车灯扫过陡坡,像在黑暗中划开一道伤口。常安靠在沈放肩上,轻声说:“如果真有脱胎换骨这回事,就从今晚开始吧。”
沈放没回答,只是把她搂得更紧。
车驶过市区时,天快亮了。常安把剩下的山寨口红塞进沈放口袋:“以后吵架,用它写纸条,别再写‘离婚’两个字。”
沈放点头,忽然想起什么,从钱包里抽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——那是他们领证那天,常安偷偷塞给他的:“愿我们永远记得,婚姻不是租来的,是求来的。”
他把纸条摊开,贴在她掌心:“我祈求的从来不是性,是你。”
常安的眼泪砸在纸条上,晕开一片旧日的蓝。
车停在小区门口,司机摘下鸭舌帽,露出一张年轻的脸:“哥,姐,祝你们好运。陡坡我天天跑,翻车的事见多了,能爬上去的,才算好汉。”
他挥挥手,面包车消失在晨雾里。
常安和沈放站在楼下,影子被朝阳拉得很长。他们没上楼,而是去了街角的早餐摊。豆浆的热气里,常安第一次主动亲了沈放的脸颊,像完成一场迟到多年的仪式。
无性婚姻的壳,终于裂开一道缝。至于缝里会开出什么花,那是时间的事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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