台北的梅雨季来得猝不及防，林砚之站在老宅厢房的窗前，望着檐角滴落的雨珠在青石板上溅起细碎的水花。他身后书桌上摊开的棋盘上，黑白棋子交错如星河，这是父亲生前最爱的游戏，如今却成了他逃避现实的港湾。

三年前，他与妻子苏婉在两岸文化交流会上相识。她一袭月白旗袍，在茶艺表演时手腕轻转，茶汤在青瓷杯中漾出琥珀色的涟漪。他们从《诗经》聊到《源氏物语》，从敦煌壁画谈到巴黎圣母院，却在新婚之夜发现彼此对"性"的认知如同隔着整条台湾海峡——林砚之因童年意外失去部分生理功能，而苏婉受传统观念束缚，始终将"无性婚姻"视为难以启齿的禁忌。

"砚之，这个月诊所的总收入又涨了。"苏婉端着新烤的凤梨酥走进厢房，发间还沾着面粉。她总说烘焙能治愈人心，却治不好他们之间那道看不见的裂痕。林砚之注意到她无名指上的婚戒又往指根缩了缩，像是要把自己藏进皮肤里。

舆论的风暴比台风来得更猛烈。当苏婉在社交媒体分享烘焙心得时，有眼尖的网友发现她婚戒佩戴方式异常，结合林砚之此前在学术论坛提及的"新式婚姻形态"，瞬间引爆两岸热议。有人骂他们亵渎婚姻，有人赞他们突破世俗，更有人翻出突厥古史中"无性而情深"的记载，将这场讨论升级为文化论战。

"他们说我们是现代版的《长恨歌》。"林砚之苦笑着翻开新著的书稿，书名暂定为《肠断台湾海峡》。他原是研究唐史的学者，如今却不得不把生活资料变成学术素材。苏婉突然抓住他的手腕，指尖冰凉："我们离婚吧。"

高空作业的吊车正在修缮老宅屋顶，铁皮碰撞声惊飞了檐下的白腰雨燕。林砚之想起父亲临终前说的话："婚姻不是棋盘，没有非黑即白的输赢。"可此刻他看着苏婉泛红的眼眶，突然意识到自己才是那个被困在棋局里的人。

他带她去了台南的安平古堡。夕阳把红砖墙染成蜜色，卖古早味的阿嬷掀开蒸笼，白雾裹着香甜的米香扑面而来。"这是用古法发酵的，"阿嬷笑着递来一块米糕，"就像老房子要慢慢修，急不得的。"

苏婉咬下第一口时，泪水突然砸在手背上。林砚之这才发现，她烘焙的甜点再精致，也少了这种经过时间沉淀的醇厚。就像他们的婚姻，总在追逐新式观念的浪潮，却忘了最本真的滋味。

深夜，他们在古堡的瞭望台上数星星。苏婉突然说："我报了夜校的烘焙科目。"林砚之愣住，她接着说："以后我想开家小店，你继续写你的书。"远处渔船的灯火在海面摇晃，像撒落的棋子。

回台北的飞机上，苏婉靠在他肩头沉睡。林砚之翻开笔记本，在"生活资料"那一栏添上：安平米糕、阿嬷的笑容、未完成的棋局。他终于明白，婚姻不是非要有性才能完整，就像突厥古歌里唱的："纵使不能共枕眠，也要同看一轮月。"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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