汽笛在薄雾里拉长尾音,像一句没有主语的句子,沿着海岸线一直飘到制片厂的旧仓库。仓库里,老赵正在给新片《无性婚姻》做最后的调色。他把红色降到几乎看不见,只剩灰与蓝的物理冷光,仿佛整部片子都在洪涝多发的季节里泡过水,连人物的皮肤都带着潮味。
“实说,我不太懂,”副导演小洪递上报名表,“观众要的是诱惑、是帅,是能把荷尔蒙拍出火花的性张力,您偏要拍一对连吻都省了的夫妻?”
老赵没答,只把镜头对准窗外。那里,老旧的蒸汽火车正缓缓驶过,像丞相出巡,每一步都踏得大地微微颤抖。十年前,他就是在那列火车上遇见自己的妻子——那时她还在侍候一位纪录片制片人,替他端茶倒水,动作轻得像海岸线退潮。老赵用一支烟的时间爱上她,又用一场婚姻学会沉默。
他们的婚姻像被剪辑过的胶片,关键帧纷纷丢失:第一次牵手、第一次争吵、第一次和解,全被时间剪掉,只剩黑场。两人逐步把日子过成一张日程表:周一超市、周三交物业费、周五看父母。性成了片头被删掉的字幕,没人提起,也没人记得原来放在第几秒。
老赵把这段经历写进剧本,起名《无性婚姻》。投资人听完梗概,把墨镜往桌上一扔:“市场不需要这种冷感故事。”只有一位刚过三十的女演员愿意零片酬出演,条件是片尾加一行字:“献给所有仍在洪涝里找岸的人。”
拍摄第三周,台风登陆。海岸线被撕出一道新伤口,海水灌进仓库,器材泡了半米深。老赵站在水里,忽然想起妻子离开那天的汽笛——也是这样的长音,像一句没说出口的挽留。她留的纸条只有十个字:我想做回能被欲望击中的女人。
洪水退后,剧组只剩七人。小洪把报名表改成自愿留下表,结果七个人全签了名。老赵把镜头对准自己,第一次让摄影机拍下他颤抖的嘴角:“实说,我也不知道无性婚姻是不是病,但我知道,把它藏起来,病就更重。”
杀青那天,没有鲜花,只有远处又一轮汽笛。老赵把硬盘紧紧抱在怀里,像抱着最后一根浮木。首映礼被安排在一家倒闭的影院,座椅弹簧戳人背,可三百个座位全满。片子结束,灯亮起,没人鼓掌,却也没人离场。一个白发老头走到老赵面前,递给他一张泛黄的照片——照片里,年轻的自己正和另一个男人站在蒸汽火车前,笑得像两条刚刚上岸的鱼。
“那年我五十岁,”老头说,“我以为把性关掉,就能保住婚姻,结果连爱也一起断电。”
老赵回到空荡的家,把妻子的牙刷重新插回杯子,仿佛她明天就会回来。他打开剪辑软件,把最后一帧停在两人并肩看海的背影——没有拥抱,没有亲吻,只有海岸线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,像一句终于写完的句子,留给观众自己去加标点。
片尾字幕升起时,影院里响起零星的啜泣,接着是掌声,像晚到的雨点落在干涸的河床。老赵走出影院,夜色里,新的汽笛又响了,这次他听懂了:那不是告别,而是下一趟列车正在报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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