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性婚姻正在崛起，像一条被忽视的支流，悄悄汇入淮河。那河水里残留着昨日的罪名——“不履行夫妻义务”曾是可以被判刑的，如今却成了都市白领挂在嘴边的自嘲。婚姻从性器官走向社保卡，从床头走向光缆，像电磁波一样看不见，却24小时在线滤掉**。

我第一次听见“无性婚姻”四个字，是在北京三里屯一间保温性能极好的咖啡馆。女朋友用吸管戳着燕麦拿铁，愤然宣布：“我们半年没做了，不如领证做室友，省得互相耽误。”那一刻，我意识到大政方针里写的“鼓励婚育”已和我无关，贵人是共享单车，它替我解决了最后一公里，却无法把我送回她的身体。

淮河两岸的麦地早已变成数据中心的绿洲。服务器闪着绿光，像冬夜里的暖房，把热量留在铁皮盒子里，把冷漠留给人间。光缆在地下交织，传输的不再是情书，而是“今日步数”“心率曲线”以及“是否排卵”。性被滤成0和1，婚姻被滤成房产证与学区房。无性婚姻不是选择，而是史无前例的默认配置。

我回老家问母亲，婚姻是什么？她翻出三十年前泛黄的照片：父亲穿着的确良衬衫，站在淮河船头，背后是落日与桅杆。她说那时候穷，穷得只剩下性，穷得必须把身体当作彼此的保温层。如今穷的是欲望，富的是孤独。母亲听不懂“电磁波”，但她看懂了“无”——“无”就是床中间那条无人敢越的楚河汉界。

法律也沉默了。从前“感情破裂”需要举证，如今只需一句“性格不合”。法官不再问“多久一次”，而是问“孩子谁带”。性像被注销的户口，连残留都被扫进历史的垃圾堆。朋友阿磊结婚三年，老婆是他上司，加班到两点，回家各自刷手机。他调侃：“我们像两个客服，轮流值夜班，确保对方不死。”他想去告自己“婚内强.奸”，却发现找不到原告——身体早已签署无限期免责协议。

更荒诞的是，无性婚姻竟成了阶层符号。小红书晒“柏拉图伴侣”，知乎答“一周三次算纵欲”。高端婚介所打出广告：“零性负担，纯爱联盟。”仿佛性成了低端的淮河淤泥，必须被滤掉，才能爬上精英的绿洲。电磁波广告里说：“选择无性生活，就是选择高级文明。”我默默关掉手机，像拔掉一根正在输液的针管。

然而身体不会说谎。凌晨四点，我在小区跑道一圈圈兜转，汗味混着桂花香，像一只**的兽。耳机里播的是《淮河船夫曲》，老船工吼得撕心裂肺：“妹子你莫走，哥哥我硬度还不够！”我笑得蹲在地上，眼泪砸进塑胶颗粒。原来罪名从未撤销，它只是换了一件外衣，叫“自我压抑”。

昨日女朋友发来婚礼请柬，新郎是她同事，一个做光缆测试的理工男。卡片上印着“灵魂伴侣，无性永恒”。我礼貌地回“祝幸福”，然后把手机扔进抽屉，像把一块烧红的炭按进冷水。那一刻，我懂了：史无前例的从来不是无性，而是我们把“无”当成“有”来庆祝。

淮河依旧东流，携带新的泥沙与旧的尸骨。也许某一天，它会冲垮数据中心的围墙，把光缆卷进漩涡，让电磁波短路，让保温失效。到那时，性会重新从废墟里长出，像第一株野草顶开水泥。而婚姻，也将从“无”回到“有”，从绿洲回到身体，回到那条湿漉漉的河床。

直到此刻，我才敢写下：无性婚姻不是终点，而是警报。它提醒我们，当大政方针、技术、资本一起把“性”滤掉时，人也就被滤成了标本。别再做保温箱里的贵人，也别做愤然离席的观众。去抱紧眼前人，去承认彼此的潮湿与饥饿，去让淮河的水重新带上体温——哪怕只有一次，也算对史无前例的“无”做了最微小的起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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