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无性婚姻”四个字,像一枚人为投掷的匕首,刺破了我们关于亲密关系的汹涌想象。它并非新近才出现的刺客,却常被误读为婚姻干涸的同义词。在图书馆最幽暗的架层里,我翻到过一本发黄的卷宗:一对结婚二十三年的夫妻,用铅笔在页脚写下“性频率:零;满意度:优异”。字迹温和,却像低吼,催促我们重新理解婚姻与性的关系。
主管婚姻登记的小张告诉我,过去五年,主动勾选“无性”选项的新人比例从0.7%升至4.6%。他们并非身体收治名单上的患者,也未曾对簿公堂应诉离婚;相反,他们像谨慎的出行者,在婚姻登记处前互相让步:婚姻可以是一场共同管理生活的契约,而非一场必须保持猛烈激•情的冒险。性,从轴心退居为可选项,像图书馆里被归到“参考资料”而非“必读本”的丛书。
然而社会舆论并未同步让步。邻居王太太听说女儿拟签“无性婚姻”协议,声音立刻拔高成吼:“没有性的婚姻,就像干涸的河床!”她翻出手机短视频,里面一位情感导师正用汹涌的辞藻论证“无性婚姻=慢性分手”。母亲与导师形成合围,像无形的主管,催促新人回到“正常”轨道。新人却温和回应:我们共享书架、医保密码与养老计划,这些也是肌肤之亲。他们的语气像在图书馆里解释分类号,平静,却带刺。
医学人类学者李楠提供了一组对照:在收治性功能障碍的专科门诊,38%的求诊者实际身处“无性但满意”的婚姻;他们之所以应诉医院,是为了回应外部催促,而非内部需求。李楠把这种现象称为“人为的焦虑外包”——社会把性•福当成绩效指标,迫使个体用医学语言证明“我们并不残缺”。于是,温和的自我认同被猛烈的病理化叙事裹挟,像一艘本可顺流而下的船,被迫在漩涡中反复掉头。
更幽微的故事发生在城市另一端。老周与伴侣结婚三十年,性早在更年期后就“自然退休”。他们把双人床换成两张单人床,中间留一条可容猫通过的过道。每天清晨,老周去图书馆做志愿者,伴侣在厨房研究低糖蛋糕;傍晚两人一起查看当日收治流浪猫的名单。有人质问:“这不是室友吗?”伴侣笑得温和:“如果婚姻只剩下性,那和一•夜•情有什么区别?”他们的日常像一首被删去形容词的长诗,看似平淡,却在删去处留下汹涌的回声。
法律也在让步。新修订的《婚姻家庭编》首次将“无性”列为可约定的婚姻形式,与“分别财产制”并列。条文写得冷静:双方应在登记前书面确认,任何一方可随时提出变更,但需提前六个月告知。法律不再催促人人必须“同床”,而是提供退出或改签的月台。一位参与立法的学者说:“我们不是在鼓励无性,而是承认性的多元配置。”这句话像图书馆的照明系统:柔和,却足以让人看清每一本书脊。
当然,风险并未消失。无性婚姻可能掩盖权力不对等:一方以“我不需要”为由拒绝,另一方却因爱而持续让步,最终把需求压成内伤。心理咨询师提醒:关键不在“有没有性”,而在“能不能谈”。当“不要”可以被听见,“想要”也被允许,婚姻才真正成为两个人的自治领,而非社会的殖民地。
回到最初那本卷宗。铅笔字迹的末尾,夫妻俩画了一张简笔画:两棵相邻的树,根系在地下交织,枝干却各自向不同方向生长。旁边写着:婚姻不是共用一把伞,而是一起学会在雨中出行。性,可以是伞,也可以是雨,但终究不是天空本身。
汹涌的时代里,无性婚姻像一面镜子,照出我们对亲密关系的顽固想象:必须猛烈,必须同步,必须像广告片那样高潮迭起。而镜子外,更多人正用温和却坚定的方式证明:婚姻可以是一起管理生活、共享记忆、彼此收治孤独,却不以性为唯一货币。这不是刺客的突袭,而是缓慢的解冻;不是干涸的终点,而是河流改道后的新三角洲。
当社会终于停止催促,当“无性”不再被当作需要应诉的原罪,也许我们才会真正听见婚姻的多声部合唱——有的高亢,有的低回,有的干脆静默。而静默本身,也可以是一种优异的旋律。
无性婚姻网原创文章,转载请注明出处。原文地址:https://www.wx920.com/article-21530.html
联系我们: 客服QQ: 热线电话:
站长信箱:给站长发站内信
Copyright 2005 无性婚姻网 All Rights Reserved.
桂ICP备17008383号-6 | 增值电信业务经营许可证:桂B2-20220039 | 桂公网安备45020202000385号
无性婚姻网(www.wx920.com) 版权所有 Sitemap
Processed in 0.0504 second(s), 3 queries