堪培拉郊外的平房区总被泥泞的土路环绕，王舒和林薇的婚姻便像这季节里反复结冻又融化的路面，表面平滑，底下却藏着无数裂痕。五年无性婚姻像道无形的墙，将两人隔在各自的"室"里——他睡书房折叠床，她蜷在主卧飘窗边。朋友们常打趣他们"堪培拉最模范夫妻"，可只有挂在墙上的结婚照知道，那些笑容早已在岁月里褪成了灰白色。

"下周市美术馆有个联展，我想送几幅画去参展。"林薇搅动着咖啡杯里的拉花，看着漩涡将奶泡吞没。王舒翻报纸的手顿了顿："你那些抽象画……有人能看懂？"话刚出口他就后悔了，果然看见妻子睫毛颤动如受伤的蝶。

这场婚姻里，他们像两个协力抬水的孩子，明明朝着同一个方向走，却总在计算谁出的力更多。直到那个暴雨夜，王舒在画室门口摔了跤——泥浆裹着碎石扎进膝盖时，他忽然听见画室里传来压抑的啜泣。门缝里漏出的光将林薇的剪影投在墙上，她正抱着幅未完成的画哭泣，画布上斑驳的色块像极了他们婚姻里那些欲言又止的伤口。

"要不要试试合作一幅？"第二天早餐时，王舒把创可贴贴在膝盖上。林薇的叉子停在半空："你疯了？我们连吵架都不同步。"可当她看见丈夫从书房搬出尘封的油画箱时，还是默默推开了画室的门。

他们选了幅两米见方的画布，王舒调色，林薇执笔。当钴蓝与赭石在亚麻布上交融时，某种比性更炽热的东西在空气里流动。"这里要再淡些。"王舒的手覆上林薇握笔的手，她没有抽回。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，泥泞的地面倒映着两人交叠的身影。

参展那天，他们的作品《小于呼吸的缝隙》被挂在展厅中央。评委这样赞道："这幅画容纳了婚姻里所有未说出口的对话，那些留白比色彩更震撼人心。"人群里的王舒看见妻子眼眶发红，突然想起他们新婚时在平房天井里种的那株紫藤——当时所有人都笑他们胡闹，说堪培拉的寒冬容不下这种娇贵植物，可如今那藤蔓早已爬满了整面院墙。

颁奖礼后，联队的队友们闹着要庆祝。酒过三巡，有人拍着王舒肩膀说："人称你俩是冰雕夫妻，原来冰层下藏着火山啊！"林薇笑着将酒杯转向丈夫："如若下次再摔进泥坑，记得喊我拉你。"

回程的车上，收音机里播着天气预报："明日堪培拉将迎今冬首场大雪。"林薇忽然说："等春天到了，我们把画室扩到后院吧？"王舒将暖气又调高两度，后视镜里，妻子发间的银丝在路灯下泛着柔光。他想起那幅参展的画——其实最动人的笔触，是画布边缘两枚重叠的手印。

平房区的泥路依然会在雨后变得难行，但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。就像林薇后来在画展手册上写的："婚姻从不是非黑即白的选择题，那些看似胡闹的尝试，往往藏着最真实的答案。"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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