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槐树村的夏夜总带着股闷热，王德发蹲在池塘边抽旱烟，火星子明灭间，他盯着水面上漂浮的生猪内脏，眉头拧成了疙瘩。三天前，村支书李建国在祠堂宣布要填平池塘建养老院，村民们鼓掌时，只有他注意到池底淤泥里埋着二十年前和妻子埋下的酒坛——那是他们无性婚姻里唯一的浪漫见证。

"德发叔，警卫队在村口拦人呢！"侄子王小虎气喘吁吁跑来，"说是不让焚烧秸秆，可后山那片宅基地..."话没说完，远处突然传来喧哗。王德发掐灭烟头，踩着泥泞往祠堂赶，裤脚沾满的不仅是塘泥，还有说不清的焦灼。

祠堂里挤满了人，李建国站在"廉洁奉公"的牌匾下，手里攥着叠联名信："镇上说养老院项目必须本月动工，这是民意！"人群里爆发出议论，有人喊"池塘填了去哪洗菜"，有人嚷"宅基地审批卡了三年"。王德发注意到，说这话的是养猪场老板赵大柱——他刚因私自扩建猪圈被罚过款。

"性"这个字突然在王德发脑海里炸开。结婚三十年，他和妻子像两棵并排的树，根须在地下交错却从不缠绕。当年媒人说"无性婚姻更长久"，他信了。可此刻看着李建国油光发亮的脸，他突然想起上周在镇上看见支书媳妇和陌生男人进宾馆的场景。

"设个投票箱吧。"王德发沉吟片刻开口，"准确统计民意。"李建国的嘴角抽动了一下，警卫队的小张突然上前："投票箱容易被动手脚。"王德发盯着他胸前的执法记录仪："那就全程录像，各负其责。"

深夜，王德发在猪圈里翻找工具，手电筒光扫过猪槽时，他愣住了——槽底刻着"1998.5.20"，那是他和妻子领证的日子。当年他冲动之下刻下这些字，妻子还笑他"没个正经"。如今猪圈要拆，婚姻里的温存却像猪圈里的氨气，越浓越刺眼。

投票那天，祠堂外支起十口大锅，村民们边煮生猪饲料边填写选票。李建国带来的警卫队被安排在角落，小张的执法记录仪闪着红光。当唱票员念出"反对填塘"的票数超过三分之二时，赵大柱突然跳起来："这票数不对！我联名了五十户！"

"你的联名信里，"王德发举起一张纸，"有八户是死人名字，十二户在外地打工，还有五户根本不识字。"祠堂里一片哗然，李建国抹了把汗："可能是工作疏忽..."

"那秸秆焚烧的禁令呢？"王德发掏出手机，"上周三凌晨两点，后山宅基地冒烟，我拍了视频。"画面里，李建国的侄子正往火堆里扔文件，火光映出"养老院项目合同"的字样。

最终，养老院项目延期，池塘保住了。但王德发知道，真正的改变才刚开始。那天妻子破天荒主动抱了他，说"晚上给你煮猪肝汤"。他摸着妻子手上的茧，突然明白婚姻不是设个投票箱就能准确的，有些冲动需要一辈子去沉淀，就像池塘底的淤泥，看似污浊，却养活了整片荷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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