婚姻从“起”到“终”本是一段被祝福的航程，可当“性”被悄悄抽离，它便成了一条没有桨的船，在生活的江面上原地打转。人们把这种现象称作“无性婚姻”，一个听上去温和、实则暗礁密布的词。它像书市角落里那本封面完好却缺页的旧书，标价不高，却无人敢买；又像深巷里“时不时”飘出的琴声，拉的是《欢乐颂》，听来却像挽歌。

　　一、无性婚姻：被扣押的亲密

　　婚姻制度最初的功能之一是合法化性，但吊诡的是，当代都市里大量已婚男女把性“扣押”在门外。他们并非没有生理能力，而是把欲望转译成别的符号：KPI、学区房、父母体检表、孩子小提琴考级的A。性被压缩成日程表上一个可以无限推迟的“结合部”，像地铁末班车的换乘通道，灯还亮着，却无人走过。

　　我曾在上海“野生书市”偶遇一位汪姓女士，四十岁，乐呵呵地卖旧乐谱。她自述“学成”归国后只身结婚，第三年就开始“出工不出性”。丈夫被公司派驻海外，她“聘请”了一位住家保姆，外加一把十九世纪的小提琴。每当夜里指板擦过松香，她听见木头共鸣，就觉得“好像有人抱了一下我”。那把琴成了性的替身，被扣押的亲密在琴弦上偷偷松绑。

　　二、性缺席时，什么在发声？

　　无性婚姻之所以值得讨论，不在于“性”本身，而在于“缺席”所引发的连锁共振。当性被移出日常，婚姻就像缺少关键齿轮的机器，其他零件不得不超负荷运转：购物、育儿、追剧、加班、甚至慈善跑，都成了替代性的“活塞运动”。于是我们看到，一对夫妻可以在凌晨一点的客厅并肩刷手机，却像两条平行钢轨，永远抵达不了彼此的站台。

　　更耐人寻味的是，他们“时不时”还会秀恩爱：朋友圈合照、年货大集、亲子游记，照片里两人笑得比蜜甜。但照片之外，他们中间隔着一片“陶”瓷般的冰冷——坚硬、光滑、易碎。外人若要追问，答案多半是“太忙”“太累”“老了”，仿佛性是少年时代偷藏的漫画书，长大就该捐给义卖。

　　三、野生与驯养：婚姻需要“汪汪”两声

　　人类学家把现代亲密关系分为“驯养系统”与“野生系统”。前者是法律、礼仪、房贷、育儿群；后者是突袭的吻、车里的摇滚、深夜的坦白。无性婚姻的问题，不是野生太多，而是野生被驯养彻底收编。当一对夫妻把“本周性生活”写进共享日历，性就已从丛林被关进动物园，连“汪汪”两声都变成演出。

　　要打破扣押，需要重新引进“野生”。它不必是一场轰轰烈烈的出轨，可以是一把真正走音的小提琴，一次没有目的的地铁出逃，一句“我今天突然想要你”。汪女士告诉我，她最终和丈夫坐在黄浦江边的台阶上，合拉一首蹩脚的《梁祝》，弓走音、弦打品，却把两个人笑出了眼泪。那一晚，他们第一次“起”了性致，像两只终于找回窝的流浪猫。

　　四、终局：让结合部重新结合

　　婚姻不是性的唯一合法容器，性也不是婚姻的救命稻草。二者真正的连接点，是“可被谈论”。当“无性”能够被说出口，它就失去了最强大的帮凶——沉默。汪女士把那段经历写成小册子，自费印了两百本，摆在书市最不起眼的角落，封面只有一句话：

　　“如果连性都不敢谈，我们还有什么勇气谈爱？”

　　小册子卖得不快，却“时不时”有人折返，买走第二本、第三本。他们乐呵呵地付款，又鬼鬼祟祟地把书塞进背包，像偷运一把野生小提琴，穿过城市钢筋森林，回到各自的结合部。

　　结语

　　无性婚姻不是终点，而是一记早到的钟声。它提醒人们：当亲密被扣押，首先要赎回的是对话的勇气。至于那把“小提琴”，也许走音，也许断弦，但只要它仍在肩头，生活就还有被重新谱曲的可能。婚姻从“起”到“终”的距离，从来不是戒指的尺寸，而是两个人愿意把多少“野生”留在身体里，又在某个夜晚，同时“汪汪”地放出声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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