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雨晴站在美术馆服务台前,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宣传册的边缘。三十五岁的她穿着米色风衣,头发简单地扎在脑后,看起来和这座城市里任何一个普通职业女性没什么不同。服务台后的工作人员正忙着接电话,她趁机环顾四周,目光被一张显眼的红色海报吸引——《湿记忆:周默装置艺术展》。
\"这个展览今天还能看吗?\"她问道,声音比想象中要轻。
工作人员抬头,递给她一张门票:\"最后一小时了,女士。\"
雨晴走进展厅时,里面几乎没有人。白色的空间里散布着各种奇特的装置,她小心翼翼地绕过第一个作品——那是由数百个玻璃瓶组成的悬挂装置,每个瓶子里都装着不同颜色的液体,标签上写着日期和简短的文字。
\"2010.5.12,我们最后一次做爱\"、\"2012.9.3,他说工作太累\"、\"2015.7.21,无性婚姻开始\"……
雨晴感到一阵眩晕。这些日期和文字像针一样刺进她的皮肤。她和陈志的婚姻,不也是从某个未被标记的日子开始,慢慢滑向了无性的深渊吗?
\"很震撼,不是吗?\"
一个男人的声音从背后传来。雨晴转身,看到一个穿着黑色高领毛衣的男人,他的头发有些凌乱,眼睛却亮得惊人。
\"周默,\"他伸出手,\"这个展览的作者。\"
雨晴局促地握了握他的手:\"林雨晴。您的作品...很前卫。\"
周默笑了:\"前卫是理论界最无聊的恭维词。我更希望人们说它真实。\"他指向那个玻璃瓶装置,\"《婚姻的偿还》,每个瓶子都来自真实的夫妻。\"
\"他们...为什么会愿意分享这么私密的事?\"
\"因为孤独。\"周默的眼睛直视着她,\"在无性婚姻里,人们最渴望的不是性,而是被理解。\"
雨晴感到喉咙发紧。她想起昨晚陈志背对着她睡着的背影,想起他们已经有两年三个月零七天没有亲密接触了。不是没有尝试过,但每次都以\"太累了\"、\"明天吧\"结束。渐渐地,连尝试的欲望都消失了。
\"来看看这个。\"周默引导她走向展厅中央。
那里是一个巨大的沙盘,上面种植着各种农作物,但全都枯萎了。沙盘边缘刻着一行小字:\"没有爱的灌溉,婚姻如同旱地里的庄稼\"。
\"《撒种》,\"周默解释道,\"我用了真正的农作物种子,但从不浇水。看着它们慢慢灭亡,就像看着许多婚姻慢慢死去。\"
雨晴突然想起了她和陈志的阳台。那里曾经种满了她精心照料的绿植,直到陈志说\"这些没用,占地方\",然后全部换成了他的理财杂志和健身器材。
\"您似乎对婚姻很有研究。\"她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只是好奇。
周默耸耸肩:\"我只是展示现象。婚姻制度本身就是一种变相的束缚,人们却把它包装成爱情的归宿。\"他停顿了一下,\"你有作品吗?\"
\"我?\"雨晴惊讶地摇头,\"我只是个普通的会计。\"
\"每个人心里都有想表达的东西。\"周默递给她一张名片,\"如果你改变了主意。\"
离开美术馆时,天已经黑了。雨晴站在地铁站口,看着手中那张黑色名片,周默的话在她脑海中回荡。她想起大学时曾经痴迷绘画,但陈志说那\"不能当饭吃\",于是画笔被束之高阁,取而代之的是Excel表格和财务报表。
回到家,陈志正坐在沙发上盯着股市行情。
\"回来了?\"他头也不抬,\"微波炉里有饭。\"
雨晴看着他的侧脸,突然感到一阵陌生。这个和她结婚七年的男人,什么时候变得如此遥远?
\"我今天去了美术馆。\"她试探着说。
\"嗯。\"陈志的手指在计算器上飞舞,\"这个月房贷又涨了,我得调整下理财方案。\"
雨晴默默走进厨房。微波炉里的饭菜已经凉了,她机械地加热,咀嚼,吞咽。整个过程中,她能听到客厅里电视财经频道的声音和陈志偶尔的嘟囔。
晚上躺在床上,陈志很快发出均匀的呼吸声。雨晴睁着眼睛,看着天花板上的阴影。她想起周默展览中那些枯萎的农作物,想起玻璃瓶里凝固的时间。一种强烈的冲动突然攫住了她——她想创作,想表达,想把心中积压的一切都倾倒出来。
第二天是周六,陈志一早就出门去见客户了。雨晴站在阳台上,看着那些被整齐码放的理财杂志。她深吸一口气,开始清理角落里的储物箱。
在箱底,她找到了大学时的素描本和几支干涸的颜料。手指抚过发黄的纸页,那些年轻的线条和色彩让她眼眶发热。她翻出家里不用的碗盘、陈志丢弃的领带、药箱里过期的避孕药...一件件物品在她手中变成了素材。
接下来的几周,每当陈志不在家,雨晴就悄悄进行她的\"工程\"。她在储物间辟出一小块空间,用废旧物品组装她的装置——一个关于婚姻的隐喻。她用干枯的豆角象征无性婚姻中的身体,用破碎的镜子映照关系的裂痕,用撒落的米粒计算没有亲密接触的日子。
作品渐渐成形的那天,陈志提前回来了。
\"这是什么?\"他站在储物间门口,眉头紧锁。
雨晴的手上还沾着胶水:\"我在...创作。\"
\"创作?\"陈志的声音提高了八度,\"用我们的储物间?这些垃圾是哪来的?\"
\"不是垃圾,\"雨晴感到一股热气涌上脸颊,\"这是艺术。\"
\"艺术?\"陈志冷笑,\"艺术能偿还房贷吗?能支付我们未来的孩子教育费吗?\"
\"我们甚至没有性•生•活,哪来的孩子!\"话一出口,雨晴自己都愣住了。
陈志的脸色变得铁青:\"所以你是在抱怨这个?你知道我工作压力多大吗?餐饮业现在竞争多激烈你知道吗?\"
争吵像决堤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。陈志指责她不切实际,她控诉他只关心物质。当陈志愤怒地踢向她的装置时,雨晴感到心中有什么东西碎裂了。
\"我要搬出去住几天。\"她平静地说,声音比自己想象的更坚定。
\"随便你!\"陈志摔门而去。
雨晴坐在一片狼藉中,看着被毁掉的作品。奇怪的是,她并不感到悲伤,反而有种解脱。她拿起手机,拨通了周默的电话。
\"我想参加展出,\"她说,\"但我需要一个新的开始。\"
三天后,雨晴站在一间小型画廊里,看着自己的新作品《撒》被挂在显眼的位置。这次她用了新鲜的农作物——麦穗、稻谷、豆荚,将它们浸泡在红色液体中,然后悬挂晾干。标签上写着:\"婚姻需要的不只是物质灌溉\"。
\"很有力量。\"周默站在她身边,\"理论界会喜欢这种对传统婚姻的解构。\"
雨晴微笑:\"我不在乎理论界。我只想诚实面对自己。\"
她想起今早陈志发来的短信,说想好好谈谈。也许他们会找到新的相处方式,也许不会。但此刻,站在自己的作品前,雨晴第一次感到,无论婚姻如何变化,她都不会再让自己灭亡在无声的妥协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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