七月的徽城像被放进蒸笼，柏油路软得能踩出脚印。林慧站在民政局二楼窗口，看着丈夫陈明远在烈日下核对身份证信息。他衬衫后背洇出深色汗渍，像幅未干的水墨画。这是他们结婚第十八年，却要为"无性婚姻"四个字办理离婚手续。

"陈先生，林女士，婚姻登记处请往左走。"工作人员的声音将林慧拉回现实。她摸了摸藏在包里的诊断书——三个月前确诊的卵巢早衰，像块烧红的炭火灼着心口。当年父亲因性功能障碍被母亲抛弃的场景突然浮现，那时七岁的她蜷在衣柜里，听着母亲摔门声震落墙上的全家福。

"小慧？"陈明远的声音带着焦灼。他额角的汗珠滚进领口，让林慧想起新婚夜他笨拙地替她解盘扣的模样。这些年他们并非全无亲密时刻，只是随着他升任医院副院长，那些被手术刀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夜晚，连拥抱都成了奢侈。

"爸最近总说胸闷。"林慧突然开口。陈父住在城东养老院，上周她赶去时，正撞见老人把降压药偷偷吐进花盆。护工说老爷子整夜盯着窗外的合欢树发呆，那树是结婚时他们亲手栽的。

陈明远的手指在身份证边缘摩挲："明天我调班，陪你去看中医。"这句话他说了五年，却总被急诊电话截断。林慧想起上周在病房撞见的场景：年轻护士红着脸从他办公室跑出来，而丈夫正在整理白大褂领口——这个动作他从前只会对她做。

"效能评估下周就要开始了。"她听见自己说，"你总说要以身作则。"婚姻里的猜疑像高温下的霉菌，在每个潮湿的角落疯狂滋长。她开始梦见父亲蹲在养老院走廊尽头，用颤抖的手指拼凑破碎的药瓶。

离婚登记处突然传来喧哗。一对老年夫妇正在争执，老太太举着诊断书哭喊："医生说我这把年纪还能治！"老头涨红脸吼回去："治什么治！孩子们都要笑掉大牙！"林慧感觉心脏被无形的手攥紧，这场景与记忆中的父母重叠，只不过角色调了个个儿。

"林女士？"工作人员第三次呼唤。她望着陈明远瞬间苍老十岁的背影，突然抓起包冲向楼梯。高温炙烤着柏油路，她却想起二十岁那年的雪夜——陈明远抱着发烧的她狂奔三公里，羽绒服里裹着的体温比任何情话都滚烫。

当她喘着气撞开养老院大门时，正赶上陈父的八十大寿。护工们推着蛋糕唱生日歌，老人浑浊的眼睛突然亮起来："小慧，明远呢？"话音未落，陈明远带着满身暑气赶到，胸前的院长徽章在灯光下泛着微光。

"爸，我们不离婚了。"林慧把诊断书轻轻撕碎。陈明远握住她冰凉的手，十指相扣的力度让我想起新婚誓言。护工们识趣地退出去，房间里只剩下老式挂钟的滴答声，和陈父含混的啜泣。

后来陈明远在院庆致词时说："医疗效能的提升，不该以牺牲人性温度为代价。"台下掌声雷动，林慧却盯着他西装口袋里露出的中药袋——那是她熬了整夜的安神汤。养老院的合欢树今年开得格外早，粉白花瓣落在他们交叠的影子上，像场无声的救赎。

无性婚姻网原创文章，转载请注明出处。原文地址：https://www.wx920.com/article-21682.html