澳大利亚达尔文港的晨雾还未散尽，林淑芬已经站在供销社的玻璃柜台后擦拭算盘。这个五十岁的中国女人在异国经营杂货铺二十载，丈夫陈建国三年前因脑溢血瘫痪后，她便成了镇上唯一的"无性婚姻"亲历者。每当渔船靠岸时，她总会盯着那些银鳞闪烁的鲳鱼出神——这种鱼在繁殖季会成双成对游向深海，像极了她记忆里某个潮湿的夏夜。

"林姐，新到的《婚姻法综述》到了。"临时工阿Ken将牛皮纸包裹放在柜台上，封皮烫金的"婚姻法修订草案"字样刺得她眼眶发酸。三年前丈夫倒下时，主治医生曾隐晦告知："性功能障碍只是表象，真正要收治的是被岁月锈蚀的人心。"那夜她守着监护仪的绿光，突然想起供销社后巷那对总来买避孕套的年轻渔民，他们总说"出海前总要交足公粮"。

镇上的华人社团突然热闹起来。穿深蓝制服的义工举着"婚姻大法严明"的横幅在码头游行，领头的张律师在广播里疾呼："性权利是婚姻的基石！"林淑芬看着那些举着标语牌的年轻股民——他们白天在证券交易所为数字厮杀，夜晚却要为"无性婚姻是否违法"吵得面红耳赤。这让想起供销社改制那年，老主任捧着铁饭碗哭嚎的模样，原来人心的锈蚀从来与职业无关。

转机出现在暴雨季。那天林淑芬冒雨给渔船送补给，发现老船长阿杰的船舱里藏着个昏迷的印尼少年。少年手腕的针眼像朵枯萎的蓝莲花，她突然想起供销社库房里那箱标注"无毒"的鱼罐头——去年有批货被查出违规添加剂，供应商却连夜注销了公司。当晚她带着少年找到阿Ken，这个总在店里蹭网的临时工，竟是国际反人口贩卖组织的志愿翻译。

"您知道吗？在巴厘岛，人们相信每对银鲳都是前世夫妻的转世。"阿Ken用印尼语安抚少年时，林淑芬正对着墙上的《婚姻法》修订草案发呆。草案第三十七条用红笔圈着："婚姻存续期间，任何一方长期拒绝合理性需求，另一方有权……"她突然抓起剪刀，将那页纸剪成细长的纸条，像三十年前在老家供销社捆扎海带那样，将条款与晒干的银鲳鱼骨缠在一起。

镇议会那天的辩论堪称荒诞剧。穿阿玛尼西装的股民代表高呼"性是婚姻的KPI"，戴十字架的老修女则背诵《雅歌》："我的良人白而红润，首席中的万人之一。"当林淑芬捧着鱼骨标本走上讲台时，会场突然安静得能听见窗外海鸥振翅。"三年前我在医院见过最体面的离婚，"她的声音带着潮水般的震颤，"丈夫握着妻子的手说'下辈子换我伺候你'，然后拔掉了自己的呼吸管。"

那夜达尔文港的渔火格外明亮。林淑芬在码头遇见阿杰，他正往船头撒网，网眼里漏下的银光像撒落的星子。"林姐，"老船长突然开口，"明天有批志愿船队要送少年回国，你要不要……"话音未落，二十艘渔船同时亮起灯，在漆黑的海面上排成蜿蜒的队列，恍若银河坠入人间。

后来《婚姻法》最终版增加了补充条款："当婚姻中的性功能出现障碍，双方可通过志愿服务重构情感联结。"林淑芬的杂货铺多了项业务：代收寄往东南亚的旧衣物。有天她整理包裹时，发现阿Ken悄悄夹带的银鲳鱼干，鱼腹里塞着张字条："您教我用鱼骨占卜，我算出下周三宜出海。"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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