妈妈的卧室还是老样子，简单的陈设，素雅的装饰。我把目光转向白色的梳妆台，那里曾是妈妈的小天地，现在妹妹的各种化妆品摆放在了上面。曾经放在那里的镜框已经被妈妈带走，镜框中是我们一家四口的合影以及父亲的黑白照片。

从小，我就经常看到妈妈擦拭镜框，她的表情是那么虔诚，她的动作是那么认真。我静静地看着，仿佛能听到某人的呼吸声。搬来成都的第二天，我就看到了镜框，它被妈妈静悄悄地安放在那里，没有招告天下，就好像它原本就在那里。

说起父亲的去世，那还是我们小时候的事情了。我只记得那年上五年级，12岁，阴沉的冬天请老师送来父亲在医院病逝的噩耗。我牵着妹妹的手离开了学校，妈妈把我们领到了爸爸的病榻前，“跟爸爸说最后一句话吧”。白色的床单盖在了爸爸的脸上。妹妹好像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，我哭的时候，她才跟着哭。妈妈把脸扭到一旁掩面而泣。

爸爸不是突然去世的。因为前期误诊，直到癌细胞扩散到全身他的病才被发现，妈妈坚持让爸爸住进医院，为了缓解他的痛苦，更为了自己的良心。在捧回父亲骨灰盒的那个晚上，妈妈一言不发。第二天，妈妈依然很早就起来做家务了，抖擞精神做起早饭，只是餐桌上少了一只碗，妈妈的梳妆台上多了一张爸爸的黑白照片。

许多年，我们都不会在妈妈面前提起爸爸。妈妈也很少提及。关于父母的往事，我还是从姨妈，同学的父母那里知道的。妈妈曾经坐在爸爸的自行车后座上，两人一起去空旷的田野，爸爸在那里会吹起笛子；又或者一起去小河边，爸爸钓鱼，妈妈提个水桶跟在身边，晚上共同享用美味的鲫鱼汤……

不过在我的记忆里，全家4口曾经在我10岁的时候一起去了次天山天池，我们请照相的大叔为我们合了影，这张照片至今还被妈妈珍藏着。照片上的4个人都笑得那么灿烂，背景是映照在阳光下的雪山。它也是全家的最后一张合影。

妈妈回新疆，会是因为思念父亲了吗？她是否会再去父亲的坟前走走？埋葬父亲的那一片坟地位于乡村公路的边上，离最近的村子都要有10公里。把车子停在马路边，穿过路边低矮的小树林，踏着松软的黄土，步行200多米，就走进了一片盐碱滩，没有庄稼，没有人烟。站在一个个坟头前，北风迎面吹来，坟头的后面只有天地相接的一线，原野的空旷更突显了生命的渺小。我好像又看到母亲拔去坟头上的杂草，双手抚摸着父亲的墓碑，轻声地诉说着自己和儿女的往事，或许还有对她未来的想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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