除夕夜的钟声敲响时，林悦正站在厨房里，盯着不锈钢水槽中堆积的碗碟发呆。客厅里传来电视里春节联欢晚会的欢笑声，丈夫陈志远和六岁的女儿圆圆的笑声夹杂其中，听起来其乐融融。

"妈妈！快来看小品！"圆圆在客厅喊道。

"马上来。"林悦应着，手上的动作却没加快。她机械地擦洗着盘子，思绪却飘到了三年前——那是她和陈志远最后一次有亲密接触的时间点。从那以后，他们的婚姻就变成了一种无性婚姻，像两个合租的室友，共同抚养一个孩子。

"又在想什么？"陈志远不知何时站在了厨房门口，手里拿着半杯红酒。他穿着林悦去年给他买的藏青色毛衣，看起来依然英俊儒雅，只是眼里的温度早已消失。

"没什么。"林悦挤出一个微笑，"你们先看，我把这些收拾完。"

陈志远点点头，转身离开，连一句"需要帮忙吗"都没问。这就是他们现在的相处模式——礼貌、疏离、互不干涉。

林悦擦干手，走到客厅加入父女俩。圆圆立刻扑进她怀里，小脑袋蹭着她的下巴。这是她在这段婚姻中唯一的慰藉。

"妈妈，老师说春节要说吉祥话。"圆圆仰起脸，"爸爸说他希望新的一年事业顺利，妈妈呢？"

林悦看着女儿亮晶晶的眼睛，突然喉咙发紧。她该说什么？希望婚姻不再像一潭死水？希望丈夫能再次触碰她？这些都不适合在孩子面前说出口。

"妈妈希望圆圆健康快乐。"她最终说道，亲了亲女儿的额头。

陈志远的手机在这时响起，他看了一眼屏幕，表情微妙地变化了一下。"公司的事，我去书房接。"他匆匆起身，连电视遥控器掉在地上都没注意到。

林悦弯腰捡起遥控器，目光落在丈夫忘记锁屏的手机上。一条消息跳出来：「除夕快乐，我和宝宝都想你了。」

她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。三年无性婚姻的答案，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摊开在她面前。

第二天一早，林悦借口研究所临时有事，把圆圆送到公婆家后，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在街头。春节的马路格外空旷，偶尔有车辆呼啸而过。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，只是机械地迈着步子。

"小心！"

一声惊呼从身后传来，林悦还没反应过来，就被一股大力拽向路边。一辆出租车几乎是贴着她的衣角飞驰而过。

"你没事吧？"救她的是个陌生男人，约莫四十岁上下，穿着深灰色大衣，眉头紧锁。"刚才那辆车闯红灯，你差点就被撞上了。"

林悦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差点酿成灾祸，双腿一软，险些跪倒在地。男人眼疾手快地扶住她，将她带到路边的长椅上坐下。

"谢谢您。"林悦深吸一口气，"我刚才...走神了。"

"看得出来。"男人递给她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，"大过年的，有什么事想不开？"

林悦摇摇头，没有回答。她打量着救命恩人——他有一双温和的眼睛，眼角有几道细纹，说话带着轻微的台湾口音。

"我叫周明远，从台北来。"男人似乎看出她的疑惑，主动介绍道，"来这边考察投资项目，没想到先救了位漂亮女士。"

林悦勉强笑了笑："林悦，在省花木研究所工作。"

"花木？"周明远眼睛一亮，"真是太巧了，我这次来正是想考察一些生态农业项目。你们研究所最近有没有什么新品种问世？"

就这样，他们从马路边的惊魂一刻，聊到了林悦的专业领域。周明远对花木培育的了解出乎她的意料，两人甚至讨论起两岸在农业技术上的差异。不知不觉间，林悦忘记了早上的打击，找回了久违的专业热情。

"我送你回去吧。"聊了近一小时后，周明远看了看表提议道，"你刚才受了惊吓，不宜久留。"

林悦犹豫了一下，报出了研究所的地址——她不想回家面对那个充满谎言的空间。

研究所空无一人，林悦用钥匙打开大门，领着周明远参观她的研究室。桌上摆着几盆她正在培育的新品种兰花，墙上贴满了各种数据图表。

"这是我们正在研发的抗寒兰花。"林悦介绍道，"如果能成功，将改变北方冬季无花的局面。"

周明远认真地听着，不时提出专业问题。当林悦详细解释培育原理时，他的目光中流露出不加掩饰的欣赏。

"林女士，你的研究非常有价值。"临走时，周明远递给她一张名片，"我们集团正在寻找这样的项目投资，如果你有兴趣，春节后我们可以详谈。"

林悦接过名片，上面烫金的"两岸生态科技集团总裁"字样在阳光下闪闪发光。

"谢谢，我会考虑的。"她说，突然意识到这是三年来第一次有人如此认真地对待她的工作。

周明远坚持送她回家。当车停在小区门口时，他欲言又止："林女士，我不知道你遇到了什么困难，但如果有需要帮助的地方..."

"谢谢，我没事。"林悦打断他，勉强笑了笑，"今天真的很感谢你。"

她转身走向小区，没有回头。直到听见车子驶离的声音，她才让眼泪流下来。

家中空无一人，陈志远发信息说带圆圆去父母家住几天。林悦机械地打开电脑，登录了许久不用的社交账号——陈志远的密码还是他们刚恋爱时她设置的，一直没改。

不到十分钟，她就找到了那个女人的账号。照片上的女孩年轻漂亮，怀里抱着一个约莫两岁的男孩。最新一张照片是昨天发布的，背景明显是陈志远出差常住的酒店，配文是："一家三口第一次一起过除夕，虽然不能公开，但幸福就好。"

林悦的胃部一阵绞痛。她继续往下翻，发现陈志远几乎每个月都会以出差为名去见他们母子。最讽刺的是，上个月的照片里，那孩子穿着陈志远去年"公司团体赛奖品"的T恤——当时他还骗林悦说衣服弄丢了。

她关上电脑，走到阳台上。夜色已深，远处偶尔有烟花绽放。三年来所有的自我怀疑都有了答案——不是她不够好，不是无性婚姻的错，而是陈志远早已把心和身体都给了别人。

手机震动起来，是周明远发来的消息：「安全到家了吗？今天听你谈花木培育时的神采，让我想起一句诗——草木有本心，何求美人折。希望你不要因为暂时的风雪，就忘记自己是一株值得绽放的花。」

林悦读着这条信息，泪水再次涌出。但这次，她感到的不全是痛苦，还有一丝久违的——希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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