祁明按下指纹锁,门"滴"的一声开了。客厅里一片漆黑,只有厨房的夜灯投下一小片昏黄的光晕。他看了看手表,凌晨一点十五分。这已经是这周第三次加班到这么晚了。
他轻手轻脚地脱鞋,生怕吵醒可能已经睡下的妻子。经过主卧时,门虚掩着,他探头看了一眼——床铺平整,没有人睡过的痕迹。祁明皱了皱眉,转向书房的方向。果然,从门缝下漏出一线光亮。
他站在书房门口,犹豫着要不要敲门。自从三年前他们进入无性婚姻状态后,他和苏芸就像两个合租的室友,各自忙碌,互不打扰。祁明有时候会莫名其妙地想起新婚时的热情,那时他们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黏在一块儿。而现在,大多数时候他们甚至记不清上次亲密接触是什么时候。
门内传来键盘敲击的声音,急促而有节奏。祁明轻轻推开门,看见苏芸背对着他,电脑屏幕的光映在她的侧脸上,勾勒出一道专注的剪影。她戴着那副他去年生日送她的防蓝光眼镜,头发随意地挽在脑后,有几绺不听话的发丝垂在颈边。苏芸完全没注意到他的存在,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,手指在键盘上飞舞。
祁明悄悄靠近,看见屏幕上是一个文档,最上方写着"《流水线上的剪影》第七章"。他惊讶地挑了挑眉。苏芸是银行信贷部的主管,每天跟数字和报表打交道,他从来不知道她还会写作。
"你在写小说?"祁明忍不住出声。
苏芸猛地回头,手忙脚乱地合上笔记本电脑。"你...你什么时候回来的?"她的声音有些发抖,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一起。
"刚回来。"祁明指了指电脑,"那是什么?"
"没什么,就是...工作文件。"苏芸的眼神飘忽不定,这是她说谎时的习惯。
祁明叹了口气,在旁边的扶手椅上坐下。他注意到书桌上堆着几本关于劳动密集型产业女工的书籍,还有一本翻开的笔记本,上面密密麻麻记满了采访记录。
"芸芸,我们结婚七年了。"祁明尽量让声音保持平稳,"我以为我们之间没有秘密。"
苏芸的肩膀垮了下来,她摘下眼镜,揉了揉眉心。祁明这才注意到她眼下的青黑,显然已经熬夜很久了。
"我...我用'乌娘子'的笔名写小说。"苏芸终于开口,"去年开始的。"
祁明瞪大了眼睛。"'乌娘子'?那个在《都市文学》上连载的'乌娘子'?"他记得地铁上经常看到有人捧着杂志看那个专栏。
苏芸点点头,嘴角露出一丝苦笑:"没想到吧,你眼中那个只懂数字的苏大小姐,私下里在写女工们的血泪史。"
祁明感到一阵刺痛。他确实常常开玩笑叫她"苏大小姐",因为苏芸家境优渥,从小养尊处优。但他从没想过这个称呼会伤害她。
"为什么不告诉我?"他轻声问。
苏芸沉默了片刻,目光落在窗外的夜色中。"一开始只是随便写写,后来...后来我发现这成了我生活中唯一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。"她顿了顿,"你知道我们的婚姻像什么吗?就像一场没有硝烟的战役,我们各自挖战壕,筑堡垒,却忘了最初为什么而战。"
祁明感到喉咙发紧。他想起上周他们因为谁去交水电费而冷战了两天,想起上个月苏芸生日他因为加班只发了个红包,想起他们已经有小半年没有过性•生•活了。不是没有欲望,而是某种更深的隔阂让他们无法靠近。
"我看了你去年写的那篇关于纺织厂女工的文章。"祁明突然说,"写得很好。"
苏芸惊讶地抬头:"你...你知道?"
"今天才知道作者是你。"祁明苦笑,"但我读过那篇文章。那些女工每天工作十二小时,月经期也不得休息,有的甚至得了严重的妇科病...你写得很真实。"
苏芸的眼睛亮了起来:"我去实地采访了三个月。那些女工,她们忍受着疼痛,忍受着歧视,却依然坚持工作,因为家里有老人孩子要养..."她的声音哽咽了,"政府说要免征她们的社保,但实际上..."
祁明第一次看见妻子谈起工作时眼中闪烁的光芒。不是银行里那种公式化的专业,而是一种近乎虔诚的热情。他突然意识到,他可能从未真正了解过自己的妻子。
"我能看看你现在写的吗?"他指了指电脑。
苏芸犹豫了一下,然后打开电脑,调出文档。"这是关于电子厂女工的故事,她们每天重复几千次同样的动作,很多人得了肌腱炎..."
祁明凑近屏幕,开始阅读。文字简洁有力,没有多余的煽情,却让人感受到一种切肤之痛。他读到女主人公因为长期接触化学药剂,手上起满疹子却不敢请假,读到她在流水线上偷偷背单词梦想改变命运...
"这太棒了。"祁明由衷地说,"比我们社里大多数记者写得都好。"
苏芸的脸红了:"真的?"
"真的。"祁明点头,"你应该继续写下去。"
他们相视一笑,祁明突然发现苏芸眼角有了细纹,但此刻的她比任何时候都美。他伸手想抚摸她的脸,却在半空中停住了。太久了,这种亲密的举动反而显得突兀。
苏芸注意到了他的犹豫,轻轻握住他的手。"很晚了,你先去睡吧。我再写一会儿。"
祁明点点头,起身离开。在门口,他回头问:"对了,为什么用'乌娘子'这个笔名?"
苏芸笑了笑:"'乌'是乌鸦的乌,娘子...算是自嘲吧。一个在不幸婚姻中保持沉默的女人。"
祁明胸口一紧,默默关上了门。
躺在主卧的床上,祁明盯着天花板。他想起苏芸曾经说过想辞职写作,他当时笑她天真,说写作养不活人。想起每次她谈起社会新闻时眼中的光彩,他总是敷衍了事。想起他们的无性婚姻,或许不是因为缺乏性,而是缺乏真正的看见与理解。
隔壁书房的键盘声持续到凌晨三点。祁明听着这声音,第一次感到他们的婚姻或许还有救。不是通过性,而是通过重新认识对方,重新挖掘那些被日常掩埋的闪光点。
第二天早晨,祁明起床时发现苏芸已经去上班了。餐桌上放着一杯豆浆和两个包子,还是温的。旁边有一张纸条:"今天可能要加班,不用等我吃饭。——芸"
祁明拿起纸条,翻到背面,发现还有一行小字:"PS:谢谢你昨晚没有嘲笑我的梦想。"
他小心地把纸条折好放进钱包,决定今天早点下班,去买那台苏芸一直想要但舍不得买的机械键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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