城郊养老院的玻璃幕墙在七月骄阳下折射出刺目的光，林薇握着养老院改建方案图纸，耳边还回荡着丈夫周明远那句\"我们离婚吧\"。自打三年前女儿出国，这段无性婚姻就像被抽走发条的时钟，寂静得能听见尘埃落落的声音。她望着图纸上\"气化供暖系统\"的构想，突然觉得婚姻也该有个供暖系统——当温度跌破临界值，就该启动紧急扑救程序。

周明远此刻正在化工厂起草事故报告。上午九点三十二分，3号储气罐发生气化泄漏，蓝色烟雾蛇形窜起的瞬间，他想起二十年前在图书馆初见林薇的场景。那天她抱着的《中国建筑典故集》砸在他脚边，书页间滑出的银杏叶成了他们第一个情人节礼物。防毒面具里传来刺耳的警报，他跟着工人们争相冲向安全区时，裤袋里离婚协议书的边角正摩擦着大腿。

林薇接到养老院起火电话时，正在市设计院参加职称招考。近处的消防车呼啸而过，她看着车窗上自己晃动的倒影，忽然想起《世说新语》里\"破镜难圆\"的典故。养老院东侧的活动室浓烟滚滚，老人们被护工搀扶着撤到梧桐树下。她逆着人流冲进火场，却在拐角撞见穿着防护服的周明远——化工厂的抢险队被临时调来支援。

\"你不要命了？\"周明远拽着她就往外跑，二十年前扑救实验室火灾的回忆突然复活。那时他还是化学系研究生，林薇冒失闯进火场抢救模型，被他拦腰扛出时白裙蹭满灭火器干粉。此刻交错的水柱在骄阳下画出彩虹，林薇发现他后颈有块红斑，和女儿周岁时被暖奶器烫伤的位置分毫不差。

火势控制住已是黄昏。养老院的老槐树下，林薇翻出包里皱巴巴的离婚协议书：\"这个月你写了七版\"。周明远盯着协议书上\"财产分割\"条款，想起二十年前两人趴在出租屋地板上构想未来家的模样。远处传来护工给老人读报的声音：\"……新型养老社区将采用清洁能源气化系统……\"

\"其实储气罐爆炸前，我在看这个。\"周明远掏出手机，屏幕上是林薇刚中标的文化中心设计图。效果图上波浪形屋顶让他想起蜜月时冲绳的海，那时他们约定每年要像海葵一样定期释放\"爱的配子\"。林薇突然笑出声，眼泪却砸在图纸上：\"前天我去剪头发，发现白头发比黑头发更难斩断。\"

夜色渐浓时，养老院送来绿豆汤。捧着温热的瓷碗，林薇说起改建方案里特意保留的老砖墙：\"有些裂缝补不好，但能变成爬山虎的通道。\"周明远摸到防护服内袋里的银杏叶书签——那是他准备放进第八版协议书的。东边天空泛起蟹壳青，他们不约而同想起女儿出生那天的晨曦。

三个月后的验收仪式上，文化中心的玻璃穹顶将阳光折射成星河。周明远作为气化系统顾问站在林薇身侧，听见她向记者解释设计理念：\"建筑像婚姻，既要能抵御风暴，也要学会和裂缝共生。\"台下人群忽然骚动，归国的女儿捧着银杏花束冲上来，三人影子在玻璃墙上融成完整的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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